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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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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作文,背景限定秦淮河畔

有原创角色出场,承接电影结局

大概就是一个短暂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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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关外,他说。 

你,南下入关,去苏州,他杀到脱了力,靠在树下喘着粗气又说,进了苏州城,你找一条齐家巷,巷口第二个院子,你的周姑娘,还有那个医馆的丫头,都在那了。 

沈炼想道谢,他摆摆手。

若你没杀掉赵靖忠,我会连你一块杀了的。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打起马哨,他的长刀上还残留着结成块的血迹,便扑簌簌地坠下来。

沈炼却拦住了他。

至少,随我去一趟,休整一下。


丁修看了看沈炼,他皱着眉头,眼睛里有一些关切一些疏离,和很多的不容置疑。却让丁修莫名有些理解他那个没出息的师弟为何会把这沈炼当作至亲敬重。

罢了,他想,去一趟倒无妨,他时间还多,不像那个肺痨鬼,动不动便要死了。


沈炼说着休整,丁修却在南下途中一头扎进了秦淮河的云鬓花影里。这儿和教坊司的院子不一样,没了那些苦大仇深与生死纠缠,烟花三月,风夹着胭脂香,水揉进天光色,连月亮也化在河水里,变成一个波光粼粼的梦。

河畔画舫楼牌众多,丁修却选也不选,就着那一身的血和泥便随意闯进去。胧胧灯影映成他眼中两团浓烈的红色火光,鸨母迎上来,又被他满身血腥冲得退了三步,只得帕子掩了口鼻招呼起来。

这男人模样倒周正,剑眉星目,奈何血污掩不住那三分匪气与七分放荡,姑娘们权衡再三,围住了男人身后的沈炼。

丁修也不恼,只是歪着头笑起来,他想那些姑娘们若是知道沈炼曾是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官爷,该是花容失色地跌坐下去,还是转而向宛若修罗的自己献媚呢?


他眼前还剩下一个姑娘,瘦瘦小小的,穿一身媚俗的红色,眼睛躲闪着打量他,脚下似有犹豫,却被鸨母一下子推进丁修怀里。

姑娘受惊似的退开去,丁修一把揽住她,真是瘦得皮包骨,他想,搂个腰倒像是要硌疼我了。

那女孩惊惶地僵住,丁修才抽出眼光睨了睨她,她身子瘦弱,却有张白净的圆脸盘,杏眼微张的样子倒让他想起一个人。


那大约是十几年前了,丁修模糊地想着。他想起师父的院子,那天下了雨,山里总是爱下雨,不急不缓的,淅淅沥沥的,院子便潮气冲天起来。青石板被冲得澄澈发亮,梨花被打落了一地细碎,苔藓绵密地填满每一道沟壑,门廊下唯一干燥的空地上,丁修正按着师父吩咐把她那些花花草草搬过来,免受过分充沛的雨水糟蹋。

那时候丁显还小,喜欢坐在门槛上看他,皱着眉头托着下巴的样子。他长得好看,也是圆脸盘杏仁眼,白白净净的,倒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可他张了嘴就成了另一个小坏蛋,师兄你好慢师兄说好带我抓蛤蟆师兄可真不守承诺……丁修看着他念念有词的小模样,就想掐掐他的脸。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丁显就不开心起来,张牙舞爪的样子,从背后抽出他的木头双刀,可惜三两下就被丁修摁回去,小孩儿也不服输,被掐着脖颈也要冲丁修使劲吐吐舌头。

师父听了动静走出来,于是又要罚丁修欺负师弟,淋雨扎起马步,这会儿小坏蛋便蹲在花花草草后面吃吃的笑起来。


他们果然天生就不对付,丁修想。


怀里的姑娘动了动,丁修才回过神来,鸨母谄媚的声音凑过来,她掩着面挥了挥手,娇笑着吩咐姑娘快些为官人更衣盥洗,姑娘便有些青涩地牵过丁修的手,引他上楼去。

你叫什么?丁修任她牵着,只是问。

……小女名琳琅,那姑娘怯怯回过头来,她呆呆打量了鸨母神色后,努力挤出一个笑。

一点点的讨好,一点点的惧怕,还有些勉强的勾引。可这个笑晃了丁修的眼。

女孩和丁显没有一点相似,那孩子也从没这样对丁修笑过,但那张脸就躲在这笑容后面,窥探般等待着,等待丁修一时的放松,便虚晃过去。

丁修闭了闭眼,余下那只手背对着沈炼摆了摆,只是跟着叫作琳琅的姑娘走上楼去。


丁修行走江湖很多年,也睡过许多男人女人,他不耽色,却也从不拒绝那些凑上来的邀请。到底不过逢场作戏,他也算了无牵挂,玩便玩了。

但琳琅又有些不同。

丁修总觉得这女孩眼里有些东西,抹去那些讨好与怯意,还有些刻在骨子里执拗,是什么都掩不住的。

他觉得有趣,当下便决定留下来,沈炼没拦,由着他去了。

从医馆出来后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替沈炼置办宅子,安顿两个姑娘,又随沈炼一同决战赵靖忠。他大概是没什么时间替靳一川悲恸的,沈炼想,便随他去吧。


鸨母安排得倒是妥当,琳琅引着他进屋时,早有伙计备好了水桶与热水。女孩一件件为他脱衣,可他一身的血搅着泥,有些没处理的伤口几乎是和着破碎的衣料便愈合了,让她无处下手。丁修倒不为难她,自己几下便撕了本就不完整的衣服,随手扔了一地,叫琳琅替他丢了便是。

他只挑出一件东西抛在边桌上,便整个人沉进氤氲水汽中,催促琳琅先替他丢了那包血肉模糊的东西。


这药囊对官人来说很重要吧?琳琅回来时丁修已经随手围了毯子倚在榻上,女孩便拾起边桌上的小东西走近去问他。

丁修那身衣服让他一股脑地扔了,唯独剩下一件东西,就是那个破破烂烂的药囊。

丁修瞥了一眼那东西,漫不经心地说,别人家的定情信物罢了。

看见女孩的神色他嗤笑一声,别多想了,哪个姑娘家的能看上我这样的匪徒流氓?

半晌他又换了副十足的深沉口气,这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与他倾慕之人的定情之物。

琳琅少有的没了那份怯怯,追着问道,那他们呢?这东西留在官人这儿,莫不是……

是啊,是啊。正经口气倏忽便收起来,丁修又成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他死啦,那姑娘也疯啦。

顿了顿,他又讲,是我杀的他,我吓疯了那姑娘。


琳琅许久未再接话,丁修以为她怕了,也懒得再解释什么,翻过身打算再会一会周公。

可接着女孩便伏上他的胸口,一把瘦骨头硌着他的肋骨,他没躲,只是由着女孩吻他的眉眼和嘴唇,末了,还是翻身将她压下。

他不知道自己动作之中几欲悲泣的样子,琳琅倒像是了然,她用力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唤着官人。情至深处时,她直直看进丁修眼里,不悲不喜,无悯无恨,却让丁修无措地陷进去。

这女孩有双丁显一般的眼睛,他想,丁显从不这样看他,可这姑娘的眼神倒叫他有些醉了。

醉了好,醉了好,他想,醉了他看谁便都是丁显了。


丁修这一醉便是半月有余,沈炼来找过他,他并不催促他,只是甩给他好几张银票,他醉眼迷离中抽出几张塞进琳琅怀里,剩下的便叫她交给鸨母。

我带你走,他说。

那姑娘还是那个样子,她静静坐在榻边,仔细数着银票,抽出这些天丁修花掉的,又把剩下的折好,放在丁修的长刀旁。

末了,她伸手碰了碰丁修的胸口。那地方始终滚烫如火石迸溅,好似永远不会熄灭。

我不跟你走,她说。

丁修挑了挑眉,没说话。


琳琅拿出那药囊,丁修来时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缺口已经让她补好,她又整了整,将它挂在丁修手指上。

我不能,也不想,她说。

我有个小妹,年纪尚小,父母去的早,我只想为她寻个好人家收养了,将来不必做另一个我。我不能带着她走,更不能丢下她。

她的手指抚上丁修的眉,这是我不能。

有的人青梅竹马,最后却天各一方,有的人承诺一生相守,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

我和官人本就不是一路人,我能感受到,官人总是越过我的脸在看其他人。我不是那人,即便今日跟着官人走了也不会变成那人。

琳琅轻轻握住那药囊,这是我不想。


丁修盯着女孩许久,丁显那张脸又透过女孩显出来。

可这次他分明看清了他的笑,那是作为靳一川时的笑,是与沈炼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时畅快开怀的笑,是与医馆女孩互诉衷肠时羞涩懵懂的笑,是他丁修无法拥有的笑。


也罢,他想着。

他从没弄懂过丁显,就如丁显从不懂他一般。

也许丁显打从一开始就希望自己死在雨夜里,这样便不会被师父碰巧收留,不会习武,不会做流寇,不会冒名顶替做一只朝/廷的狗。

更不会与丁修纠缠半生,不会为了救他而死。


他是前半辈子的丁显,后半辈子的靳一川,但终究,最后的那一刻他做回了丁显,丁修的丁显。

那个雨天的下午,蹲在花草后面吃吃笑他的丁显。

那个双燕过处无生气,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他的师弟,丁显。

这就够了,他想着,摘下那破旧的药囊,抛出了窗外。

秦淮河的水会带着它去哪,丁修不关心,他只是决定抛下它和他们,便做了。


……


我要去关外,他说。

他擦好了长刀,仔细收刀回鞘,即刻便要启程。

我听人说,关外草原辽阔无垠,我从小长在山上,便想着总要见上一见。

若是之前那个家伙再来寻我,你便这样告诉他。说罢,他打量琳琅一眼。

这红色不适合你,他笑了笑,换换吧。

琳琅愣了愣,他又说,你可太瘦了,抱一下都硌人,银票也留给你了,赎身不赎身的,都留与你自己选。


不后悔便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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